圃露庭霜

被彻底恶心到,不写了。文不删

【废锻】钢铁岁月 章八+尾声

章八

 

废苍生比自己更快地适应了林区的生活,这让锻神锋多少感到有些气馁,毕竟他有先行一步到来的优势,在废苍生面前处于强势先手的状态总能让他很兴奋。废苍生表面对此不屑一顾,却在劳动中时不时暗中着力配合,锻神锋感到十分受用。

持续不断的落雪漫过一座又一座山头,他们结束例行的巡视,一路步行回来。狂风哀嚎,白雪并不温柔,它像冰碴一样裹挟朔方的风,誓要给每个行人一点颜色瞧。雪花飘落又扬起,很快便遮掩了他们一路的形迹。

“快些走,山里有野兽。”废苍生挽起他的胳膊,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前进。锻神锋的胳膊紧缠着他的,脸前因说话不断冒出白花花的雾气:“野兽不会蠢到像我们一样,风雪天还跑出来捕猎。”他嘴上从没有一刻愿意饶人。 

废苍生喘着粗气,双脚冻得冰冷,雪中的路难走,同锻神锋拌嘴成了唯一的娱乐,甚至是缓解痛苦的方式。

“环境不好,野兽会跑到周围村子找储备粮,你说它们最先找到的是哪里?”他们住的地方已是最接近深林的聚居区,在这里,每家每户都备着猎枪。

“你还不如去担心冻僵在雪里。”

不过一路返程,他们在闲侃里担心的一切——野兽出没,强烈到夺取生命的寒冷都没有发生,或者说没有完全发生——废苍生认为某一刻他听到了熊的吼声。

“风这么大谁还能听到动物的声音。”锻神锋驳斥道,至少他不能,狂风尖利的怒号阻隔了所有想要闯入耳廓的声音。但仅仅是在几个月之后,他们便不能像现在这般将这些糟糕透顶的情况当做是闲暇时的谈资。毕竟谈论和经历还是十分不同的。

调令来得突然。同即将去往的林区深处相比,这个独门独户的小院落太过舒适可亲。

“原来还有更坏的结果。”锻神锋叹了口气,把手中的纸折了两道塞进胸前的口袋里。

“不算最坏。”废苍生说话时正收拾行李,拾掇出远门所需要的东西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变得稀松平常了。他们不能指望好的条件,甚至是安全安定的生活。但至少有个人能陪在身边。

这是他们搬来的第四个月。长达半年的积雪期又来了,一场场雪令人应接不暇。森林中风雪骤起,很没来由,正如今天,是两人公认的难得的好天气,可以进入林区深部,但是数个小时之后,可以称得上狂暴的雪不由分说地封堵住来时的路。

在林中迷路已经很可怕,更兼碰上恶劣的天气。

雪夜无月无星,触目皆是漆黑一片。锻神锋咬着打颤的后槽牙,整个人几乎被风雪吞噬,残酷的风刀毫不留情地割破两颊的皮肤。

“附近应该有个休息点。”他从牙根儿里挤出一句话,两人凭借过去对这片林子的了解艰难探路。所幸他们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暗时找到了大致方向。

废苍生搂着他的肩,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林中穿行。尽管他一路沉默,努力表现出淡定的样子,但实际情况并不比锻神锋好多少。他甚至不能把手从他身上拿下来,冻僵的手指在得到温暖前,最好暂时保持它们目前的状态。

抬腿踢门的动作险些被鞋上过厚的雪拦在半道。当然最后他们还是把门踹开了,那一瞬间废苍生毫不怀疑自己的脚趾骨裂了一道缝。

这是一间老猎人住的小屋。他没有受困于天气或是被野兽袭击,而是在某次战争中意外死去。他们将小屋变成一个可供应急的去处——有备无患,这种地方总会派上用场。

火石终于被颤抖的手打着,房间中央放着一张裂了缝的旧木桌,桌下有少量木柴和一瓶封存完好的酒精。木桌是旧主人留下的,木柴和酒精归功于锻神锋。他冷得发抖,却不忘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洋洋自得。

“快把身上的雪拍干净。”废苍生出言提醒道。点燃柴火,抖落干净雪,厚实的衣裳退去寒气,很快变得干燥起来。他便把外衣铺在地上当做铺盖,又用随身的刀具把桌板劈开留作备用。

锻神锋依言照做,同样脱掉最外面一层衣服,拿起酒精瓶子启封,喝了一小口交到废苍生手里。热辣辣的感觉充斥在喉咙和食道,“喝一点。”他说话时不敢把口张得太大,以免自己像巨龙一样喷出一团火球。酒精难以下咽却能更快地让身体变暖。

废苍生拍拍自己铺好的大衣,“把厚衣服脱了,过来睡。”锻神锋磨磨蹭蹭地走过去,他的确累了,尽管在寒冷的逼迫下不愿让衣服远离自己,但目前这才是度过长夜最好的方法。他们仅留下最贴身的一件,窝在一个用衣物搭建而成的小窝里。

“像小狗似的。”锻神锋皱了皱鼻子,找了个舒服点儿的角度,好让废苍生能从身后环住他。坚实的怀抱如同冶铁的熔炉,让他整个人熔化其中。在这一刻之前,他从未意识到废苍生体温居然可以那么高。胸口紧紧贴着他他背脊,从皮肉到骨血乃至一颗活跳跳的心都被烧得滚烫。

“外面的风变小了。”废苍生的嘴唇蹭在他耳朵上。这是胡说八道,锻神锋心说,他凝神去听,依旧凛冽的风中夹杂着从过去某个时间传来的呼吸声,是这片土地上伟大的先民留下的痕迹,被风打散又因风而聚。

他突然很想接吻,于是便这样做了。那是一些很轻很轻的吻,挂着水珠的睫毛,干裂的嘴唇,冻伤的脸颊是它们的归宿。等到他清醒过来时废苍生已经起身。锻神锋睁开眼,窄小的窗户透出刺眼的阳光,直直射向眼中,他没拿手去挡,受刺激产生的眼泪落下来,滚过他被北风吹得皲裂的脸庞,带来鲜明的刺痛,却如春日雨水落在苍凉干涸的土壤上。

“雪停了。”废苍生回头对他说,金灿灿的阳光照在他的发顶,“咱们可以走了。”

须臾风雪止。国土上漫长的大雪也归于宁静,阳光洒向大地,雪尽融冰尽消的日子不远了。小张踏着自己的影子来送信,车后座还坐着他刚满四岁的儿子。

“应该能回城了吧,还是城里好。”小张一双笑眼弯弯,同他们闲聊了两句便走,还要赶到下一家。

废苍生得到些风声,自己重回胜利钢铁厂任职,至于锻神锋,通知只说先回原单位报到,再做安排。一切不确定的只言片语都教人心中惶惶。他们就像两只倦鸟,却不知归乡何处。

小县城的车站不大,月台不拥挤,登车也不必争先恐后。车门关闭落锁,铁轨一拖一拽,火车离站。

随着列车南下,车内的气温逐渐升高,锻神锋感觉眉毛上结的不存在的冰碴也随之融化。狭窄的座位间隔让他的双腿无处安放。他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腰以及一觉过后酸痛不已的颈椎。

夜间车厢不熄灯,周围人睡得东倒西歪,锻神锋成为中了瞌睡虫的一群人里最清醒的一个。废苍生坐在靠近走廊一侧的座位上,肩头同他亲密地挨在一处,插着兜闭目养神。他后背挺得笔直,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,眉间的悬针纹比往年更深。

鬼使神差地,锻神锋悄悄将手伸进他的衣兜里,生着粗茧的手指一弯,同他的手指缠在一起。锻神锋能触到他手掌上的伤疤,甚至能回想起废苍生是如何在某次劳作中不小心获得它的。于是他用指腹一遍遍地摩挲那道疤痕,频率渐渐变慢,动作也变轻直到缓缓停下,废苍生似乎真的受到这种亲昵小动作的安抚,

废苍生是被肩头上的重量弄醒的,锻神锋歪靠在他身侧睡得正熟。他轻手轻脚替他摘下眼镜捏在手里。

车厢内拥挤依旧,他们艰难地挤过去打了一杯开水。饭香味儿弥漫在车厢内,列车员亲切的提醒声再次响起。杯中冒出的水蒸气弄花了锻神锋的镜片,他吹开漂浮的茶叶沫,茶水很烫,周围声色俱是鲜活。

 

尾声

 

小玉拔下暖壶塞子,给锻神锋端了一杯茶,转过身乖巧地看向废苍生。后者哪能不清楚小孩子的心思,问道:“作业写完了没?”

“课间就写完了,阿公……”小姑娘拖长了声音,背过手边说边慢慢朝后退。

“去玩儿吧,天黑前回来吃饭,别跑远。”废苍生例行叮嘱道。

“那我出去啦,这个给你!”她把还没填充的沙包朝废苍生手里一塞,跑出门去,像只撒欢儿的小兔子。

锻神锋尝了一口茶,有些烫。他搁下杯子开始抱怨,“上回我就说了,院子里种菜很没情趣。”

“你自己不能来打理,花儿也是我种的。”废苍生一针见血地说道,“什么时候调回来?”

“明年,或者后年。”锻神锋耸耸肩,这件事他做不了主,申请已经递交不知何时才有定论。如果可以谁愿意远离家乡漂泊。

“如果你在南边发展的更好,其实……”

“废苍生!”他生气时的模样同过去相比没什么变化,废苍生忍不住面露笑容,自然被他毫不留情地瞪了回去。锻神锋没心情喝茶,起身在屋子里乱转。虽然房子换了,当年那批旧家具也早就淘汰下来,只是陈列摆设仍依着废苍生过去的习惯,应当是有孩子同住的缘故,屋子收拾得倒比往年更整洁。锻神锋转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值得下嘴批判的地方。

这么多年废苍生做饭的水平既没进步也没退步。他留宿客房,一大早就起床整理会议要用的资料。出门时锻神锋向厂区去,废苍生则先陪小玉去学校。两人没多少机会说话,只在会上和食堂里碰了两面。

供锻神锋在辽城停留的时间不多,锻家老宅沉重的大门被推开,并没有锻神锋料想中呛人的灰尘。地板和暴露在外的桌面都很干净,他难得赞许地看了废苍生一眼。

博古架上,当年离开时被收起的陈列品已经重新摆回原位。锻神锋拿了一块布,第无数次擦拭架上原铁矿石——尽管它纤尘不染。

矿石未经锻造,朴拙粗粝,是废苍生送给他的第一样礼物。那年他尚未及而立,风华正茂。如今人已满面风霜,矿石却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。

锻神锋忽然道:“你拉手风琴很好听。”他的手指轻柔地划过石块表面,万籁俱寂,指尖轻微的响动牵系着两人回到某个微风沉醉的晚上,时间蓦地停在那一刻,似乎不曾流动分毫。



想写的场景都写了,想开的车也开了,就结束啦。

平淡无奇的脑洞,感谢阅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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